石头的城市终将阳光灿烂

石头的城市终将阳光灿烂

本文转自：西藏日报

杨晓华

我根本无法入睡，海拔4000米的高原把我举得格外孤独。黑夜已经睡着了，它们对一切司空见惯。车水马龙消失后，古风古雨更恣意地敲打窗棂，许多只狗在城市的四方疯狂嘶叫，邪恶的幽灵们一定在大街上四处穿梭，它们妄图在天亮前宣布对这座城市的占领。

这座城市不可能被占领。这座城市源自石头，石头的颜色是它的面色，石头的形状是它骨头的形状，石头和石头撞击的声音是它的基调，它一簇簇卸下群峰的肋骨，在平地上垒起房屋，在山头上撑起宫殿。有一块作为靠背的石头，叫珠穆朗玛。这些被阳光暴晒的石赭皮肤的汉子们，沿着河岸把石头粉碎成土地，把土地耕种成家园。他们值得有那样直奔天堂的歌声，他们值得有那样擂动大地之鼓的舞蹈。大河无所不知，十万匹马的大河，鬃毛纷披，呼啸向东。石头的城市孤傲而隽永。

这座城市天下皆知。

牦牛和山羊匍匐在它的墙脚下，青稞和油菜花绣满了它的裙裾。所有的石头，被牛奶洗过，被阳光刷过。时间在高远的蓝天下，重新开始。在白云的眼睛里，这座城市是大地上的白云。那些青春轰鸣的马达，那些巍然而起的吊塔，那条沸腾的车队，那湾璀璨的灯河。时间在深邃的夜幕下，奔若激流。在星星的眼睛里，这座城市是大地上的星座。绝世的高原将它架在肩膀上，辽阔的祖国将它揽在怀里，世界的雪线，在它的额头上划出闪光。石头的城市被阳光照耀得温暖而茂盛。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被称为奥密克戎的邪恶武装，恍若偷袭空降，翻卷起阵阵飓风。这个黑暗王国豢养的恶之花，在平原和海滨发动劫掠被一次次歼灭之后，气急败坏地爬上灿烂的高原，它们近乎孤注一掷地四面出击。这座城市瞬间隐藏在白色的石头背后，屏住呼吸，睁大眼睛。

我也睁大眼睛。这座城市的魂魄，此刻在我的躯体里激荡。我听到石声铿锵，我看到寒光如水，冲向黑暗丛生的方向。高原上的城市永不屈服，石头的城市终将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