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栽花花不开花无心插柳柳成荫（苗长草发我养你如花）
作者：wlh
又一盆花凋谢，留半钵板结的黄土光秃秃地在窗外风吹日晒、雨淋霜浸。原本叶绿苗青、枝繁朵盛、红耀橙跃、粉亮黄明的一窗生气，终于沉寂了、消隐了。
暑热，被一帘垂幕挡在窗外，只早晚清凉时，才拉开透透气、通通风。无花可侍弄，也懒得清理那些干裂硬实的盆盆钵钵。它们一溜烟地猥琐在窗架上，灰头土脸并肩排列，战战兢兢地固守着属于它们的地盘，提心吊胆被主人弃扔的命运。
大雨，狂风，潮湿，阴凉，有好几日乌云密布、昏天黑地。等晴空朗照、推窗望日的时刻，猛然看到窗架上几个小盆面目一新、神采奕奕，如往日孕种育花般的落落大方、扬眉吐气。塑料皮的外表灰尘已被雨水洗刷干净，内存的浅土也湿软色深。睁大眼睛细瞧，有一盆隐约还有几星绿点散撒土面。是风吹来的浮尘么？
花盆随我迁徙奔波，远道而来。它贫瘠的怀里养育过有名字或无名字的绿植生命，即或它外观朴实，甚至塑料质地极显低廉粗鄙，但不影响它用黄泥褐土滋养出嫣红姹紫和葱葱郁郁。当岁末那场猝不及防的冰雪严寒摧残了未及时移进室内的娇嫩花草们，那份遗憾、那份痛惜久久不息、挥之不去。如同丧亲失子的慈母，花盆们殆尽元气、消逝活力、孤寂窗外、困顿囹圄，面临劲风烈雨、身裹寒雪冻冰。落寞如此，凄惶无期，它们是否也渴望履新、重焕生机？
冬去春来，天日回暖，习惯伫立窗前凭眺远方、观览近状。看花盆依旧光秃，再养新花的念头重回脑路。
恰他事耽误，只敷衍着将吃完脐橙吐出的几粒果核按压在灌满清水助板土浸湿松散的花盆里。又将砧板上切剩的小半截胡萝卜根蒂按进已湿润松软的土里。至于能否破土发芽、立根吐新，顺其自然而已！正儿八经的花儿，还不知何处寻觅？
一晃到五月初，搬家的日子靠近。收拾行李，打包装箱，零零碎碎堆满乱七八糟的屋里。闺女多次叮嘱、再三提醒：一定不能啥都打包，该扔扔，该丢丢，别不舍得，好多东西都是垃圾！我“是是是”“好好好”应诺着、保证着。却私心犯嘀咕，那几个花盆咋办？留下或带走？踌躇犹豫、思来想去，最终也不忍丢弃，硬是在装满一大车的箱箱盒盒、包包袋袋里，小心将已高出盆沿二三寸、新绿溅溅的胡萝卜蒂和生出几片雏叶的橙核盆捆绑固定，并粗暴摞叠起二三盆无花净土，一并塞进大袋子，随车穿越大半个上海，南往北迁，将它们落放寓居卧室的大窗台，妥善安置。
是否有些不可思议？或许旁人眼里，花盆低廉非贵品，该弃则弃何必难舍？重置再买，几钱即可，简便容易。然我固执，贵重与轻贱绝非以钱之多少作裁定。凡与自己产生过交集、融进过生活琐细、浸润了自身感情的东西，即或司空见惯、即或微不足道、即或低廉粗鄙，或许就是贵重、就是宝藏、就是珍稀！当保留与舍弃陷思虑摇摆时，权衡的砝码偏向情感之重心。而我情有独钟这几钵盆，实为感恩它们以狭窄的空间、有限的薄土育三两枝植物生存生长；养苗壮枝粗、叶茂花盛的生命灿烂；变一方冷清荒寂为四季生机盎然；改单调枯燥幻化多彩斑斓。且敬佩消耗掉营养的瘦土瘠壤依然无私育苗养花的奉献使命感。所以，默默付出并带给我如此闲情雅趣的花盆，虽非名贵稀有的珍宝猎奇，却是我生活必备要品。我需它用它，必会重之厚之、容之护之、爱之惜之！岂能作需之即用、不用则弃之妄动轻举？况且大有如俗话言“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小有如成语说“敝帚自珍”的比拟。自己的东西，伴我随我，怎会轻易丢弃、随意抛却？
于是，我不舍它，它也顺应回报了我，犹如“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或“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那盆半截胡萝卜根，早已散枝开叶，绿茵葱茏，迅速地抽茎拔节，转瞬间花若飞雪。它状网蕾丝，细针线叶；薹苞浅绿，萼瓣洁白；聚蕊成球，伞撑花列；伸延如盖，欲飞似蝶；婆形娑影，姿盈身轻。这份奇异、新颖、仙气、神韵，清雅脱俗到不止悦目，更能赏心。想想，有土在盆，我清水浸润，废弃的菜根也能脱胎换骨比肩花奇草异，这无意之效，是不是更添我养你如花的欣喜！
那几粒橙核却生长缓慢，至今高不过三寸，叶片已成型却不多不密，环拥着居中另立的一株小树苗，那亦自发土里，长得不疾不徐，直干细杆久渐粗壮，心形宽叶也如掌舒展。两类植物，和谐共生，互为造型，摆弄得高高低低、错落有序，构图竟如画般精巧，甚感惊奇赢我心！欣喜之余，对你说话：果核罢，野苗罢，生我盆土，爱你有加，我敬你生命，养你如花！
盆有土壤，天温干湿适宜，崭新的生命顺势孕育。一两天而已，闲放的那只小土盆中，星点的绿头已蹿出土面，拔高猛长，纤弱的细茎将绿头裂分两丝嫩芽，迅即渐长渐变、渐散渐发。肉眼可见，茎圆润了一些，芽宽胖了一些，叶丰硕了一些，绿深厚了一些，周而复始。直纳闷，你姓谁名甚？安从何来？风吹使然？土里自带？此形此态，显然非盆里原长之花；此状此貌，也不似随处可见的野草。如若泥土深藏，究竟种子隐匿了多少？厚积薄发，沉寂几久方水到渠成、破土而出？惊叹于自然神奇，感念盆土回馈于我的惊喜！花盆失花之缺，换茵茵绿草弥补，清新我浑浊两眼，舒爽我僵神老心，欣喜之情难以言表！
于是带着疑惑也带着爱意，常聚神观赏，细看它裂变茁壮，感知它欢悦生长。窗外它一席领地，占尽风顺天光，而我依然只为它添足清水，助它健旺，延它漫长。隔窗伸颈望，那一蓬绿草葱笼蔓延到钵盆旁，密集的椭圆形叶片参差错落，一脉几叶渐至叶尖，伸探出丝丝细针，碎碎的小白花就在绿丝拱卫下，星星点点闪亮、轻轻盈盈摇晃。这不知名的野草，体态摇曳、绰约多姿，竟巧入小盆，将陌生的经历、蓬勃的生机，点点滴滴传递给我。而我也将兴致、情趣、欣喜、爱怜一并送你！草，遇土而发，我，养你如花！
相邻那盆不赘述，又一无名草苗土里自生，无茎，簇叶，贴地蔓延，绿绿黄黄。而已悬挂至盆外的那蓬草苗也自发土中，从夏至今已几起荣枯轮回。曾在它干竭殆尽之际想拔掉清空，未料三五天一次的惯性浇水后，它又枯木逢春般再染新绿，继而雨后春笋一样地绿覆盆外、黄花点点。这般的勃然生气，怎舍得无端终止、掐断扔弃？何况这草遍地生长，我唯一知它有名有姓，“四叶草”“酢浆草”即它学名，故乡渝东俗称它“酸鸠子”。只是至今没搞清楚它如何落户我盆的？莫非它隐含“爱心”的花语寻求到爱它之人的归宿栖息地？有缘，甚喜！
浏览窗台，盆钵数几，如今正儿八经的花只一盆愈发繁茂的紫罗兰了，其余皆草，且旧盆陈土里自生自发的野草！素来养花不问贵贱，生命一视同仁。苗草自生，可遇非求，随缘相待，共享天伦。不一定姹紫嫣红方为春，绿草青青也三月。生命的形式多种多样，生命的光彩一样辉煌。无论花抑或草，相遇，我尽所爱。所以，绿苗青草，既自盆土勃发，我皆养你如花！
由此遥想风华正茂的二八年龄，效仿文人雅士，为己取一笔名“菡草”，仰荷花高洁，品性纯良；敬青草坚韧，生机盎然。那时即有不偏贵贱之思，仪朴实平凡坚韧顽强之心，经年累月，至今未变！故，一直爱！
（本文字和图片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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